當時是一處位在南法的莊園旅館餐廳,忘了午餐還是晚餐,一群男工作人員正逢那種實在沒共同話題的尷尬時間空隙裡,他突然自我介紹了,因為是夏天出生的子民,所以取做夏民。那是初次與他合作,因不熟以致心想怎有如此突兀的開場(畢竟我是那種人生中盡量避開任何介紹自我時機之性格)?記得沒人接話,然後慵懶的法國人就把菜餚端上來了,我吃魚肉。

那時夏民已成立了發行好多詩集卻沒有成為句號的出版社,幾個工作後的放空時段,房間裡我與另一室友小朱正在享受法式悠閒,只有他開電腦收信看銷售報表,突然他臉色與姿態僵硬如小中風者(這段情緒被詳載於《飛踢》裡),隨即一陣同業直覺:喔、那書掛掉了。然而時移事往,這個夏天出生的人,仍未讓自己的出版社打上句號(那逗點的字級甚至越來越大)。

不知為何,他總讓我想到《第一神拳》的幕之內一步,憑著優異的毅力、體能與耐性反覆擊倒許多天資卓越且風格獨具的拳手,每回賽事都不好過,可是終究一步一步挑戰到了世界拳壇(至本文截稿,最新的幕之內依然被揍得面目全非卻依舊很難倒下)。

後來的北京之旅,我們一起混了七天六夜,天安門王府井三里屯南鑼鼓巷七九八…沒想他總是非常不符氣氛與預期地點了一杯杯的冰拿鐵(奇怪這不是屬於青島啤酒的日子嗎),以致途中他總是比我清醒,感覺隨時在等候另一張銷售報表的到來。後來終於在睡前他還在提問製版、印刷或裝訂工法的過程中理解到他其實就是一個永遠在努力傳達自我的人—夏天出生,身上有著閃閃光澤,讓人忍不住想喊一聲:跑吧,孩子。

(喔對了、不覺得幕之內與手塚治虫的原子小金剛很像嗎?)

幾個月前當他在為本書補稿之時,某日公司行銷活動附近停車場的等待空檔,翻讀吉田修一的《平成猿蟹合戰圖》末幾頁,故事裡幾名為了人生奮力一搏的小咖讓我在車內直接痛哭,彷彿觸到了文字裡那種絕不棄人生於不顧的溫厚飽滿之質感。我想到夏民作品裡一種柔韌的「好人」質地,不久我對他說:請你變成吉田(或是夏民修一)吧。

其實夏民的作品就是夏民本身(沒有太多修飾與轉折)。他多在述寫一種失敗與困頓中細密難追的溫暖,以及如何設法在無數莫可奈何中隱隱成長…吶、終究是夏天出生的孩子呀。或許他就像《那年夏天,寧靜的海》那位迷上衝浪的失聰青年,總愛望著海、總想踏上沙灘,畫面裡無法瞭解他的世界究竟維持在什麼樣的寧靜與平衡感之中,卻又明白永遠會有那個想幫他扛起浪板一端的女孩,願意隨他齊步向前,而我相信他們都是夏天出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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