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起,每週三的我就不進辦公室了。坐讀字書店吧臺位,偶爾交談偶爾閱讀並先後會等到送鮮奶的紅制服外務、送冰塊的白色吊嘎大哥與送來新口味糕點的甜點師,光影錯落的週三店內,這是唯一固定的客人了。然後是隨機的地鼠。我一直算喜歡打地鼠遊戲機,像是無法推辭的等候,不斷投幣的人生裡,面對突如奇來的種種,無以閃躲。書店裡常出現的驚喜是那些作家、編輯、設計師、出版或媒體前輩、文友以及各界創意人的造訪,彷彿進入Woody Allen那部《午夜‧巴黎》所描繪的黃金年代的巴黎藝文沙龍(然後開始忍不住爆卦埋怨尖酸刻薄…),而我在一旁眼看文學政治的發生。當夏民偶然出現,最常聽到對朋友們第一句話是,「欸、嗨!」我並不確知那瞬刻他是否真記起了對方(或與前中年的我一樣往往需多花幾秒甚至進入對談才從話語線索裡偷偷想起對方身分),但他面對地鼠(地鼠可愛沒有貶意)的態度總是喜悅與迎接,聽著聽著、必然結論,「好啊、那就來做啊,我覺得這是很好的。」(語氣如佈道大師還會反覆以一種奇特速率點點頭)讓我想到《教父》開場戲在陰暗房間裡為朋友「擺平」問題的Vito(只差吻手)。

書寫過程是艱辛的,第二回合完全不理他哪位,來稿即退、退到他想逃,成果確為文學的夏民而非出版的夏民。原子小金剛終究欣羨鋼鐵人的,體型更大,還有愛與各式人類情緒缺陷,而東尼史塔克即是進化版夏民(只差沒錢)。於是地鼠計畫。為了不讓他在人世宇宙裡孤獨飄流(我所認識的夏民極少求援),私自進行感情之索回——永遠不知明天是誰tag自己;讓他明白有一群只看標準字就盲推的朋友在側(與郭正偉合謀,至少算車手),只等開口,隨時挺身(無需投幣)。地鼠連播又彷彿夏民前半生(對、你四十歲了)跑馬燈連日閃逝:他的執意懸念尋索、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一如本書之翻閱,每一臉孔反映著共有記憶,每一神情、姿態皆為珍貴的失物風景,鑒往知來,獨一無二的善、不再重複的惡;夏民(與所有人)的決定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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