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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帕瓦水上市集 ▎波波→→→04:10PM

 

(摘錄自曾少宗新書-曼鏡頭)

 

隨著船隻滑行於河道上,特地請船伕開慢一點,我想好好地拍這些景色。不可否認地,泰國生活,已經跟觀光產業分離不了。岸邊全是木製的水上店家,有的非常有異國情調,眼花撩亂的招牌佇立在建築物旁,琳琅滿目的雜貨等著被觀光客挑選……水道上有很多小船停在岸邊,只要走近就能跟船家點食物,烤蝦、烤蛤、烤花枝、湯麵、粿條、蚵仔煎、椰子水等等,各式各樣好吃的東西。起初,這些經驗像一種污染,後來我慢慢接受事實,或許這只是一種文明的演進,我學著從中撿拾我要的純樸感。

 

「人感」,這是我在逐漸現代化的水道上所找回的感覺。

 

船上,陽光耀眼,水面被木船劃出一條條閃亮的波紋,喧鬧聲也漸漸遠去,我只聽見木船的引擎聲與河水拍打岸邊的聲音。這時,遠方傳來一個男人的呼喊聲,在木房門口前和狗狗泡在河裡,一起玩著丟球撿球的遊戲,感情融洽。這畫面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寵物們,二隻黃金獵犬、二隻長毛臘腸、一隻金吉拉、一缸很多品種的淡水魚以及仍在老家的瑪爾濟思。在台北工作這八年,平均每年家裡就會多一位新成員,我很喜歡動物,特別是狗,但最近其中一位好友離開了我,那是養了十六年的瑪爾濟思——波波。牠是我國小三年級養的狗,記得那時開心到不行,因為想養狗想了很久,直到某天媽媽下班時抱回一隻白色毛茸茸的動物後,才完成我小小的心願。

 

牠是我的寶貝,最初到我家的那晚,因為不習慣離開狗媽媽身邊而發出嗚嗚的害怕聲,那一晚,我陪在牠身邊,直到牠睡著為止。這十六年間,牠發生過兩次離家出走的事件,第一次是幸運地在村子的公園裡找到,當時我急死了,瘋狂地騎著單車亂竄,不斷呼喊牠名字,後來遠遠看到一個小白點在公園的蓮池潭邊移動,沒想到牠還在悠哉地散步,那是波波第一次離家。

 

至於第二次真是老天保佑了。某回牠從門下小縫鑽出去後,便徹底地失蹤。那時因為太想念牠,只要看到地上有一團團白色毛球就會哭。過了一星期,我已經在心中宣告放棄,牠卻突然出現在村子的籃球場上。起初,還以為眼花了,如果不是別人家的狗,就是我太想念牠而出現的幻覺。當我隨意叫了一聲「波波」,沒想到那白點朝我奔來,越來越近,白點漸漸變成一顆大毛球,那是波波,波波回來了,而且還莫名奇妙地被洗了香噴噴的澡。

 

十六年過去了,因為持續在台北工作而很少回老家,和波波見面次數也少了,只能透過爸媽得知牠的近況。年初打電話回家問安,順道問了波波好嗎?我爸在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說:「可能撐不過冬天了,牠太老了。眼睛白內障看不見,而且不能自己排便……」聽完他的話,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做了牠可能隨時離開的準備。

 

我想一切是註定好的。隔天,我弟打電話來,語氣沉重,波波似乎快臨終了,電話裡我可以感覺到另一端空間的靜默。他鎮定地說:「我們決定要幫牠安樂死,昨天半夜,波波突然尖叫,牠似乎摔倒後就站不起來,全身不能動、不能進食,又一直發出哀嚎,感覺很痛苦。如果明天還是沒好轉,我們會帶牠去安樂死,這是為了牠好。」

 

隔天早上,我爸打電話給我,說波波走了。因為牠突然全身顫抖抽筋、小便失禁,帶牠到醫院險查的結果,是波波中風了,而且年紀太大、身體太虛弱,無法治療,最多只能再活兩天。我爸為了不讓波波痛苦下去,決定安樂死。據他形容,醫生先幫波波打麻醉藥,藥效起來後再換打安樂針。瞬間,波波就離開了。爸爸說牠看起來像在睡覺,走得很安詳。當時他摸摸已睡著的波波,溫柔地對牠說:「謝謝你陪我們那麼長的日子,有你的出現真的很開心。未來,希望你可以成為一個人,重新再和我們做朋友!」

 

那天,聽完爸爸跟我說完這件事後,我逼著自己繼續睡覺。夢裡,看見波波在村子的籃球場上奔跑,白色的毛飄在陽光下顯得特別耀眼,黑色大大的眼睛與鼻子像是會跳動的小黑點,開心地一直轉圈圈,像是要跟我說,謝謝你們的照顧,我也很開心有你們的陪伴,謝謝你們。

 

我在安帕瓦的河道上,安安靜靜地返回時光之初,這是我未曾預料的,原來旅行的每個環節,都能從中延伸出我內在的一小部分,而此刻,波波便安靜地待在我的記憶裡,不曾,也不會離去。

 

 

 

 

僅以此文紀念波波201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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