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記得那個夢。抱著孩子坐在兩米高的圍牆上眺望遠方,遮霧的城市清晨,我們恍若被遺忘那般面對輪廓喪失的世界,我想教孩子些什麼,或唸給他楊喚的詩。突然出現高中熟識的C,說想抱看看,我小心翼翼遞交過去,不久他卻手滑讓孩子摔下(視線裡癱躺的身體卻遠超過距離般地成為小小黑點)。我滿臉的淚而C卻一派輕鬆說,「再生一個就好了啊。」夢隨即被晨光燃燼。醒來發現眼角有涸乾的淚跡,那竟是如此真實而又隱喻般地經過了。
夢裡(確定)。我一直記得,在二十多歲某夜夢見自己死去的孩子,在生命最悠揚的時刻,莫名擔心起不知何來的骨肉。
像一種暗示。《影之光》的編輯過程裡,隨賴律師的文字情節延展,躍然紙上的生動角色:小穎寶兒阿緹小凱安琪拉(甚或「一切是為了孩子好」的大人們),不斷將我推入那虛設又彷如真實的世界並自問:現實不也如此?親緣關係的建構與存續,永遠在社會時間裡被反覆書寫改寫而又書寫…畢竟沒人能窺見事物全貌。即便是父母、律師或程序監理人。賴律師在故事中,以全知觀點面對每一事件,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每段過程皆有其緣由,然而、在孩子面前,或許無法認同、理解他們單純直接的想法,但是,不妨傾聽。
在氣候變異甚鉅的季節裡,循本書跌宕起伏的篇章前行,我不時想像到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怎樣不會挑食、吸吮手指?怎樣才能避開將來那些早已深知的困厄?在這逐漸逸失了值得抄誦的教養之處,我能否將他藏起,或只待在子宮,讓人充滿期待地呵護,不要老去。
當作家駱以軍以《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謹記一場反向角度的自我記憶,賴律師則以孩子不同遭遇,洞見(預示)了我們或將出現的生命之盲點與不安。當想及某日孩子的未來將面臨夢一般的失去,我們只能提前勘驗他們的必經之路,探試一些敗壞腐朽的細部,如果決定了一切,便將對他(她)娓娓道來,這所有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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